陈鸿程脑子有点晕,他没有想到秦海居然有这样大的面子,三言两语就能够让杨新宇来接见自己。在此前,苏亚波曾告诉他,秦海充其量就是一个脑子比较灵活一点的小青工而已,出差也是住在2毛钱一天的招待所里的。陈鸿程这次来平苑,联系秦海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在当地多一个眼线,谁能料想,他找到的居然是一个手眼通天的神人。
陈鸿程不知道,秦海所以能够这样大大咧咧地带着他来求见杨新宇,并非恃宠而骄,而是料定了杨新宇对陈鸿程会感兴趣。秦海能够在各种场合里与那些比自己级别高出许多的官员们侃侃而谈,都是源于他对形势的准确判断。他能够知道官员们的诉求是什么,然后适时地提出解决方案,这样一来,官员们自然也就对他青睐有加了。
以眼下这件事来说,国家引进浦桑汽车,并大力推进国产化工作,醉翁之意并不仅在浦桑汽车本身,而是希望通过这样一个项目,带动国产汽车水平的全面提升。别人悟不出这一点,杨新宇肯定是心知肚明的。陈鸿程有意采购浦桑汽车的配件,销售给其他国产汽车厂商,这件事本身就是帮了杨新宇的忙,杨新宇怎么会不愿意接见陈鸿程呢?
果然,秦海见了杨新宇,如此这般地一说,杨新宇和一旁的柴培德都来了兴趣,当即发话请陈鸿程到会议室详谈。
听到杨新宇的话,陈鸿程来了精神,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并且表示愿意成为北溪汽车配件基地的代理人,帮助北溪市把汽车配件销售到全国各地去。
“柴市长,陈总这是想做咱们北溪汽配的全国总代理啊,有了陈总的帮助,咱们北溪的汽车配件生产可以跃上一个新台阶,这是大大的好事啊。”秦海装出一副急切的样子,向柴培德进言道。
“陈总有意帮助我们销售汽车配件,我们非常感谢啊。不过,这几天,到市里来谈汽车配件代理的公司,也有那么好几家了。市里的意见是,这个代理权交给谁,还是需要斟酌一下的。”柴培德用矜持的口吻说道。
宁中英附和道:“是啊,到我们青锋厂来谈合作的,也有好几批了,有些人还拿着领导的条子,让我们真有些不好做啊。”
“有这样的事情?”杨新宇把脸一沉,“是哪些领导的条子?中央一再要求,必须按经济规律办事,不能搞长官意志。宁厂长,你记住,不管是谁的条子,你们都不要理睬。经济上的事情,就必须用经济手段来解决。”
“这经济手段,是指什么?”宁中英诚恳求教。
杨新宇想了想,说道:“既然大家都想要代理权,那就说明这个代理权是有价值的。我们在国外考察的时候,了解到外国企业解决这种问题的办法,就是搞代理权的拍卖,在同等条件下,价高者得。”
“拍卖?这可有点新鲜,像陈总这样,是来帮助我们推荐产品的,向他们收钱好像有些不合适吧?”柴培德似乎有些不支持杨新宇的观点。
“不不不,柴市长,我倒觉得,拍卖这种方式我们是可以接受的。”陈鸿程赶紧接过话来。
收钱的一方觉得收钱不合适,送钱的一方却坚决说送钱是合理的,这实在是有些奇怪。其实,这倒不是陈鸿程犯贱,非要送钱给北溪市,而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觉得拍卖代理权的这种方式,对于他这个根基尚浅的公司,恰恰是最有利的。
陈鸿程是从体制中下海出来办公司的,在体制内有一些关系,与那些泥腿子农民企业家相比,他的根基的确要深得多。但问题在于,时下搞贸易公司的并非只有他们这些人,那些从中央部委下海的官员,以及有父辈、祖辈荫护的二代们,根基比他陈鸿程又要深出几倍甚至几十倍了。与这些人在关系网上竞争,陈鸿程自忖是没有胜算的。
宁中英的话说得非常明白了,已经有许多人写了条子过来,这显然就是来自于上头的关系。如果根据背景的强弱来分配代理权,陈鸿程恐怕连个渣都捡不着。类似于这样的事情,陈鸿程过去已经遇到过许多回了,明明是自己谈了很长时间的项目,马上就能吃到嘴里去了。结果上头来了一个什么人,递上一个条子,陈鸿程前期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现在,杨新宇提出了一个拍卖代理权的方案,不管谁的权力大小,一律以愿意交纳的代理费来决定胜负。陈鸿程琢磨着,自己的公司控制成本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自己也是一个比较能吃苦的人,不像别人那样奢华,所以如果采取拍卖这种方式,那些二代们有可能就会回避,而他拿到代理权的希望就能够增加几分。
出于这样的考虑,陈鸿程自然便选择了支持拍卖代理权的方法,汽车配件的代理利润是十分丰厚的,让出一部分给北溪市或者青锋厂,又有何妨?赚得少,总比赚不差要强得多吧?
再说,如果代理权来自于拍卖,未来的维护成本也会大幅度下降,只要按时交钱就可以,没有太多的麻烦。反之,如果靠拉关系来取得代理权,维护关系网的花费也不会低,而且除了花钱之外,还要陪吃陪喝陪……那啥,总之,损失的精力和节操,折算下来也是一大笔投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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