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人们,是无法理解当年那些困难的。在今天我们觉得很糟糕、很不合理的事情,在当年可能都算不上什么事情,因为当年的人们面对的,是十倍于今天的糟糕和不合理。这几十年,中国就是在不断地改革各种不合理的事情之中逐渐前行的。
杨新宇贵为一个副部级的高官,也撼动不了现行的体制,他只能是在体制中间寻找一点点的缝隙,去推行自己的思路。他深知,以阎顺成的才华和贡献,理应得到更快的提升,享受更好的待遇,但体制有体制的规则,他无法超越规则去给阎顺成以更多的关照。
“小秦,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这种行为,都是非常不妥当的。你想过没有,阎顺成在机电研究所能够发挥的作用,远远超过在你那里能够发挥的作用,我手里有好几个重大课题需要他担纲,他一走,我就真的抓瞎了。”杨新宇苦口婆心地对秦海说道。
如果前来撬墙角的人不是秦海,而是其他的什么人,杨新宇断然不会这样耐心地去做什么工作。要想阻止一家民营企业撬国家的墙角,他能够找出10种轻而易举的方法,甚至可以让前来挑衅的企业尝尝被国家列入黑名单的滋味。
然而,对秦海,杨新宇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他一向知道秦海是一个懂大局的人,他更愿意以一种说理的方法,劝说秦海放弃这个方案。
秦海看看杨新宇,平静地说道:“阎顺成的女儿有哮喘病,身边离不开人照顾。阎顺成夫妻俩要上班,想让老岳母到京城来帮着照顾孩子,却无法安排老人的住处。阎顺成打报告申请多分一间房子。到现在快一年了,还没有解决,这个情况,您知道吗?”
“这……”杨新宇一下子被秦海问住了,嘴张了好几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秦海说的这个情况,杨新宇还真是知道。他为此专门向机电研究所的所长提过一次,所长满口答应,表示只要机械委能够拔款让研究所新建一幢家属楼,就一定优先解决阎顺成的住房问题。
所长的这个答复,其实是拿着阎顺成的事情来要挟杨新宇,还让杨新宇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我不是不听你杨主任的话,我也愿意给阎顺成解决困难,但很可惜,我没有这个能力,除非你给我变出多余的房子来。
阎顺成有没有困难,当然有,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机电研究所里有困难的职工岂止阎顺成一个,照顾了他,要不要照顾其他人?你杨大主任如果敢签字画押,说只需要照顾阎顺成一人,那所长就可以把这个批示通告全所,到时候,杨新宇能应付得了沸腾的民意吗?
至于说阎顺成是人才,有突出贡献,这种话杨新宇更是不敢随便乱说,一说出来就可能会捅了马蜂窝。他是人才,我们难道是蠢才?再说了,大家都是革命群众,只有革命分工的不同,没有高低贵贱的差异,你杨主任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吗?
想到这种种麻烦,杨新宇最后也没办法了。他只能以私人的名义,拿出一些钱,让秘书买了一些营养品送给阎顺成,说是给孩子吃。至于房子的事情,就只能是不了了之。
秦海如果要跟杨新宇说什么大道理,杨新宇自然可以拿出一堆更大的道理去反驳他。但秦海把这一条理由说出来,杨新宇彻底地哑了。是啊,他的确离不开阎顺成,需要阎顺成去为他做事,但反过来,他能给阎顺成提供什么呢?
“你就是以这个条件,说动阎顺成去你那里的?”杨新宇哑着嗓子问道。
秦海点点头,说道:“我答应给他提供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还答应帮他从国外弄一批人血丙种球蛋白,这是给孩子用的。有医生跟他说,孩子的体质太差,最好每月打一支这种球蛋白,而且最好是进口的。以阎顺成的级别,在国内买不到这种药……就算买得到,他也买不起。”
“失职啊!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啊!”杨新宇用拳头捶着沙发扶手,郁郁地说道,“好吧,如果阎顺成心甘情愿跟你走,我这里绝不会阻拦。我不能让这些人才流了汗还要流泪。”
秦海道:“我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些人的生活情况,才下了决心要把他们挖走。其实,如果我不下手,他们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也是会离开的。或者是出国,或者是下海,总之,会比到我那里去造成的损失更大。所以,我现在做的事情表面上看是挖墙角,其实是在替国家保护人才。嗯,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种行为叫作‘保护性挖墙角’?”
“保护性挖墙角……”杨新宇被秦海的歪理给气笑了,“小秦,你挖国家的墙角还挖出理论来了,这也就是现在,如果放在五年前,你这种行为都够触犯法律了。罢了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人再这样被晾下去,还真不一定能留下了,被你这种……保护性地挖走,至于对于他们本人来说,也算是一种好的出路吧。对于你小秦做事,我还是有点信心的,相信他们到了你那里,应当可以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秦海笑道:“这才像是那个通情达理、高瞻远瞩、审时度势、运筹帷幄的杨主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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