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獬愣了几息,脸上浮起阴沉的笑:我布下的暗棋已动,眼见就要收网,竟又来一招死棋……
好啊,比我还急。
乐行论清见她表情怪异,轻声提醒她尽快过去:“里正。”
簪獬舔了舔牙龈,低头把碗里饭菜扒进嘴里,恍铛一声搁下碗,大步走出院子。
里正逼死七十岁老阿婆的传言已经遍布竹编村。连怕老簚匠和里正斗法伤及无辜的人都坐不住,探头探脑的朝外看,向路过的村民打探消息。
老阿婆的尸体放在竹台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乱糟糟的白发,一身粗布衣衫,和两刻钟之前并无二致。
簪獬看了一眼,移开目光:“在哪发现的?家里人呢?”
路上小文已经告诉过她。老阿婆家里一个瘸腿的儿子,十几年前从巨竹上摔下来的。老阿婆在喜棚里吊死的,不知道怎么大家都没注意。
大强子站出,引里正到喜棚。
喜棚是为小簚匠和乔优成亲搭建,最近簪獬在竹台收购,无雪的时候村民站在外面嗮太阳,下雪的时候就躲进喜棚。
众人见到里正,自觉让出一片空地。
簪獬仰头一看,喜棚横梁上悬挂一段麻绳,麻绳绕成一个绳圈,正够把脑袋伸进去。
簪獬问:“绳子哪来的?没别的东西?”
众人茫然,个个摇头:“许是她自己带的,没旁的东西。”
“谁第一个看见的?”簪獬又问。
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站出来应承。大强子骂道:“都一群瞎子?□□,大活人上吊看不见?给猪油蒙心的了还是让谁吓破胆。”
他话一出口,自然有人不服气:“大强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你是里正嘛你。”
更有人起哄:“又不是我让她上吊的,这还能怪我们头上?”
簪獬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直到人群越吵越厉害,眼看着要动手,她方才开口打断:“谁把人搬下来的?”
众人又是你看我,我看你。但这回有人自己站出来,有人指认,五个人被推到簪獬面前。簪獬挨个询问——
“谁抬的左腿?”
“谁抬的右腿?”
“谁扶的身子?”
“有没有偷拿死者东西?”
“你是自己看见的白发阿婆上吊,还是听人喊的?”
“听到谁喊的?”
“你当时站在哪里?”
“你不看喊的人,怎么知道他指的哪里?”
一条条,一句句,问得几人满头大汗。
围观村民悄声屏息,目不转睛的看着里正。簪獬站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间,个头只到人家耳朵,却是气势凌人,不怒自威。
村民们看着眼里,心里头隐隐看清:这小里正,厉害着呢。
便在几个嫌犯无力招架之际,竹台方向传来哭喊。
人群分开,只见一个瘸腿的老汉抱着白发老人的尸体嘶声哭喊:“阿姆啊!我苦命的阿姆啊,你留儿一个人活在世上怎么活啊!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
老汉满脸泪痕泣不成声,神情不似作伪。
来了,簪獬心道。
大强子说:“这是堍阿姆的儿子开运,也是个苦命人,原也是一把好手,好些年前从巨竹上摔断了腿。媳妇改嫁,老阿父前几年拖竹子脚一滑滚下来坡,当场就走了。唉,也好,没受罪。”
簪獬轻声道:“民生疾苦。”
村民们看开运哭的凄惨,已经忘记刚刚里正询问案情,心里头无不同情可怜的开运和他死去的老阿姆。盼里正给开运一个说法。
簪獬很想走到开运面前,斩钉截铁的说一句,你阿姆是被人害死的。
可她还没有铁板钉钉的证据,也更需要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她皱起眉头:“让他先别哭。”
身旁的大强子一愣,但已经有人去传令:“开运,好了好了,开运,里正让你先别哭,嚎什么呀,别嚎了。”
开运腾地站起。
他瘸了一条腿坡了一条腿,并无如此迅猛动作,只因悲愤交加不能自制。这么一下猛地站起,当即身体不稳重重摔下,从竹台上滚打地上,满脸磕碰刮伤,一道道血痕往外渗血。
事发突然,村民们皆是吓了一跳,纷纷往后躲。
开运瞪着双眼,拖着残腿一步步爬到簪獬面前。
“你是里正?”
簪獬眼睑低垂,看着地上的男人:“是。”
开运又问:“是你逼死我阿姆?”
簪獬回得很快:“现在还不知道。”
开运脸上的血淌到嘴角,仿佛把这些年的苦难咬碎呕出了血:“什么时候能知道。”
“等我把案子审完。”簪獬移开目光,提高声音,对几个嫌犯说,“你们当时就在死者身边,看到她上吊为什么不阻止?”
嫌犯们当然有众多理由,“哪晓得她会上吊。”“看是看见,可我怕呀。”“谁光盯着老姆子看,有什么好看的。”
簪獬轻蔑一哼,让人将白发阿婆尸体抬来。村民们恐怕占了晦气,又恐怕冒犯亡灵,畏畏缩缩踟蹰不敢动手。
乐行论清见状,与小喇叭几人将尸体从竹台抬到喜棚。开运看着阿姆的尸体,止不住又是滚滚热泪,却也不曾出言阻拦。
簪獬道:“把尸体立起来。”
嫌犯里有人嘟咕:“都是糟践小媳妇,还没见过糟蹋老姆子尸体的。”
簪獬抬起一脚,鼍龙皮靴正正踢中那人□□,男人当即两眼凸出栽倒在地,疼得叫都叫不出声,一个劲的抽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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