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外形一样,这座房子的内部同样普通,并无特别之处。
不过,虽很普通,但该有的东西全都有。
厅房、卧房、厨房……一应俱全。
青登来到厅房,扫视一圈。
除了一张圆桌、一架柜子之外,厅房内再无别的家具。
他折起一块坐垫,在圆桌前屈膝坐定。
他前脚刚坐好,后脚天璋院的气息就传了回来。
“盛……相、相公,请喝茶!”
她捧来一杯热茶,以及一碟芋羹,举止庄敬地递至青登眼前。
【注·芋羹:是在琉球芋(即红薯)中加入栗子和砂糖熬煮,晾凉后做成的切块。】
显而易见,她还很不习惯“相公”这一称呼。
事实上,不仅她没说惯,青登也没听惯。
每当听见天璋院对他说“相公”,青登都会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争相隆起,腰脊处冒出大量冷汗。
“相公,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因为天璋院昨天三令五申,反复强调“明日午时,前往蓧町三丁目六番八号”,所以在处理完诸多事务后,青登一刻不停地离开江户城,直奔目的地。
天璋院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那正好!我正在烧菜!请您稍等片刻,马上就能开饭!”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退开,脚步声渐远。
紧接着,“喀喀喀”的菜刀敲击砧板的声响、食材下锅后的“滋滋滋”的声响,以及厨房特有的其他声响,陆陆续续地传来。
青登不擅长做饭,他只懂做煮鸡蛋、煎鸡蛋等非常简单的菜式。
虽说他并非厨艺达人,但他还是能从这一阵阵声响中,听出天璋院的料理水平——她跟他一样,不擅长做饭。
不,不对……其厨艺水平,可能比他还要差!
不论是切菜的声音,还是倒菜入锅的声音,都透出一种应接不暇的凌乱感。
一听就是“厨房新手”专有的动静。
仔细想来,这并不出奇。
她自出生起,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
在成为高高在上的大御台所后,她更是没有理由去学厨艺。
因此,她不懂做饭,实乃理所应当的事情。
青登已大致猜到刻下厨房内的光景……多半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她能行吗……?
青登一边暗自担忧,一边不由自主地转过脑袋,频频朝厨房的方向望去。
他倒是不怕她做饭难吃。
他只怕她不慎弄伤自己——这时快时慢,毫无节奏感可言的切菜声,当真是让他直捏一把冷汗。
或者更严重一点,将厨房给烧了……
好在他的这一番担忧并未变为现实。
约莫20分钟之后,满头大汗的天璋院连割煮着都没脱,就这么兴冲冲地回到青登的眼前。
【注·割煮着:江户时代的做饭时用的围裙,一般是白色。】
“相公,久等了!”
她摆好两张餐案,然后将一盘盘菜肴摆到案上。
青登低头一看——十分简单的三菜一汤。
首先是垒得极高的米饭……都冒尖了,“米山”的高度是饭碗的两倍。
乍一看去,摇摇欲坠的……仿佛再添一粒米,就会引发整座“米山”的瞬间崩溃、坍塌。
这其实是江户时代的一种礼仪。
因为大米饭很珍贵,一般家庭根本吃不起大米饭,所以将大米饭垒得多多的、高高的,是一种敬重对方的表现。
三道菜分别是腌萝卜、油豆腐与炖菜——江户时代的十分普遍的家常小菜。
至于汤,则是普通的味噌汤。
就味道而言,还挺香的。
可卖相就……难以形容!
简单来说,全都长着一副不好吃的样子。
就连米饭也惨不忍睹,不干不稀,介于“饭”与“粥”之间,显然是放多了水,或是没控制好火候。
甚至都不用品尝,光看一眼就知道这顿午餐会是什么味道。
虽然青登什么话也没说,脸上也没流露出任何神色,但天璋院还是满面羞愧地低下头。
她打小就吃遍山珍海味,自然知道好吃的饭菜是长什么样子的。
她又不瞎,当然明白她亲手做出的这桌饭菜有多么糟糕。
她一边不安地搓弄双手,一边干笑两声。
“抱歉啊……做饭好难呀……应该不合你胃口,请见谅……”
看着深埋螓首的天璋院,青登无奈一笑:
“殿下……”
话将出口之际,对方冷不丁的出声,抢先一步打断道:
“相公,我可不是你的‘殿下’哦。”
青登愣了一下,然后条件反射般问道:
“那我该叫你什么?”
他停了一停,然后换上半开玩笑的口吻:
“要我叫你‘妈妈’吗?”
在江户时代,有了孩子后,丈夫有时会称呼妻子为“おかあさん”(Okaa-san,即妈妈),表示她在家庭中的母亲角色。
“才、才不要!不许这么叫我!我们还没孩子呢!”
她顶着发红的脸蛋,没好气地接着道:
“叫我名字就好。”
叫她的名字……这反倒让青登犯难了。
众所周知,她这一生有诸多名字。
其人生每来到一个新阶段,就会换一个名字。
按照规矩,将军的正室多从五摄家(一条、二条、九条、近卫和鹰司)或皇室迎入。
因此,为了顺利嫁入幕府,继成为萨摩藩前藩主岛津齐彬的养女之后,她紧接着成为近卫家的近卫忠熙的养女,名字从“岛津笃子”改为“近卫敬子”。
这般一来,她现在的正式名字,应该是“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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